她打破了传统心理学(弗洛伊德学驱力理论)的束缚,并且提出了她的开创性观点:我们通过家庭给予我们的“蓝图”来发展我们的自我意识。这个蓝图是关于我们如何看待世界、看待自己及看待自己在各种关系中的表现。基于这一观点,萨提亚构建了她的转换疗法,因为如果我们想摆脱原生蓝图中功能不良的因素,必须要转换这些已经内化的经验。
萨提亚对于人性的另一个出色的洞见,体现在她观察到家庭内部的不一致对于发展中的儿重的影响。20世纪50年代,格雷戈里·贝特森(Gregory Bateson)及其小组的研究证实,精神分裂症是由于一位家长向儿童传进了不一致的信息,对其产生了“双重约束”而导致的。
个体心理治疗通常认为,症状学的病因存在于表现症状的个体身上,相对而言,我作为一个家庭治疗从业者,将症状视为一种家庭学习系统的结果。这个系统包括父母和孩子。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是对他们的生存具有重要意义的人。对于正在成长的婴儿来说,当他们学习自己的蓝图时,父母是他们的榜样。这个蓝图来源于孩子对概念的标注(他对事情、人及观点的称呼),同时来源于他对这些命名的解释,我将这个过程称之为“编码”(coding)。儿童不断学习对自己和他人、对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进行标注和编码。
父母是否可以明确表达彼此的差异,将成为决定孩子表现出功能良好行为或功能不良行为的重要因素:精神分裂症家庭在行为上的表理就好像他们没有任何差异。从临床角度来讲,他们的互动是按照禁止或者压抑的方式来运行的。功能不良家庭的典型特点是父母缺乏自尊,而在精神分裂症家庭中,低自尊的父母禁止表现不同意见,因为不同意见被编码为“你不好”,在这样的家庭中,表面的一致保护每个人免于感受不好,而这种“一致”也催生出家庭幸福和完美的假象。
事实上,我知道很多家庭以这种方式运行,但没有孩子发展出精神分裂症的症状,但我认为这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外在的圧力;我将圧力定义为,任何难以整合但是又必须做出改变的情况。并且,所有的家庭都知道即使是高兴的事件(例如,新生儿降生)都必然会带来暫时的圧力的改变。不过,人们在事件中体验到的愉悦会调节对改变的感受。如果这种需要是由不愉快的事件引发的(例如,大灾难、家人死亡、社会地位下降、经济衰退),就会觉得灾难太大了,难以应对。如果一个具有精神分裂症倾向的家庭有幸没有经历过那些压力,那么也就有可能没有人发展出不幸的症状。
所有功能不良的家庭,在处理差异、接受并提出批评,以及展现个性方面都会存在问题,这就会导致他们在以男性或女性的身份表达、处理独立和依赖的关系及面对权威时存在困难。所有这些困惑会在精神分裂症患者身上表现出来。他的行为表示他似乎既小又大,既软弱又强大,既男性化又女性化。
家庭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沟通系统、一个假设系统、一个编码系统和对结果的期待。沟通是两个人发出和接收讯息,并核对信息与彼此的关系的过程,而编码是个体对他命名的事物赋予意义的过程。假设系统展现了一个人对别人的印象及他认为别人对他的印象的推论。这个系统就像一系列镜子,会提出复杂的问题:“我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我是怎么看待你的?”“我认为你怎么看待我?”“你对我看待你的方式有什么看法?”
丈夫和妻子之间不可能拥有完全相同的假设系统。他们必须要学会发现并为彼此的系统留出空间,同时学会处理他们之间的差异,这样才可能达到共同期待的结果。夫妻之间明确表达差异将会为两个人的成长创造机会,并使得双方更加亲密。如果他们不能接受彼此间的差异,不能开诚布公,那么他们之间没有被发现的冲突和误解将会使他们的孩子的成长发生歪曲。夫妻接受彼此的差异也意味着两人要根据“什么是适合的”而不是谁是对的”来做出选择。如果两个人对差异的反应是指责对方,那么他们的冲突将会让两个人都感到被孤立、没有价值和无能。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沟通。如果一个人言行不一,如果他在说一件事的同时他的声音和姿势似乎还有别的含义,我将他的表现称为“不一致的例证”,而与他交谈的人会接收到双重信息。这种令人不满意的互动是一种矛盾,如果人们足够坦诚,那么这种矛盾很容易解决。“你真的是那个意思吗?”或者“你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或者“你看起来好像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些都是询问不一致时的一般用语。通常,如果提问的人能够明确地说出这些,那么双重的信息就可以得到澄清。
但是,在一个功能不良的家庭中,差异是不会被展现出来的。家长的表现不一致,他们的孩子接收到的也是双重信息。当家长说的话与他看上去或者听上去不统一时,就产生了这种不一致。当一个母亲嘴上对他的孩子说“我爱你”,却用一种不友好的方式去拥抱孩子,这个孩子就会接收到双重的信息。沟通分析处理的就是这种矛盾。
第二种不一致的表现是个体的言行做法与情境不相符。想象一个家长给孩子一件游泳衣,然后说“离水远一点”,就是这种不一致的一个例子,这与个体的编码系统有关。一件泳衣意味着孩子穿上它可以游泳,但孩子接收到的信号是他不能靠近水。那些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编码系统都已经被严重地扭曲了。当一个妈妈给精神分裂症的孩子一件游泳衣的时候,他可能将这种扭曲表现为认为没有水可以用来游泳,或者坐在一个湖水的图片上。
还有一种不一致的表现是,个体的言行做法和他的角色不相符。由子是和角色不相符,我把这种不一致表现称为角色功能差异。如果父母让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为父母做一个决定,这个孩子就被要求像一个成人一样行事,而他的角色本来应该是“孩子”,这会让他进入一个不可能的情境,他感受到别人对他的期待,这让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不真实的看法。
所有这些不一致都在精神分裂症中出现。它们也会在其他类型的症状上表现出来,只是表现形式和程度有所不同。无论什么时候,这种不一致出现在孩子身上都会导致他无法以正常的方式成长起来,无法表现出他的独立、他的力量,无法对性别角色产生认同。008
不一致存在于所有的人类互动中。功能良好家庭与功能不良家庭的不同之处在于处理不一致的方式。功能良好的家庭会根据“什么是最适合的”,而不是“谁是对的”来做决定。他们处理不一致的有效方式就是明确的沟通,他们会根据时间和情境及每一个人对现实的看法来做出决定。我们可以通过一个小例子来说明。一个孩子可能会说,他喜欢在早餐的时候吃羊排。在一个功能良好的家庭里,他也可以接受其他人会选择在晚上吃羊排这样一个事实。或许家长并不喜欢吃羊排,但他有时还是会准备羊排,以便孩子可以享受到白己最喜欢的食物。功能良好家庭中的每个人都可以做出与他年龄相符的选择和决定,在特定的情境下,根据他的需要、愿望、资源和义务找到自我,他将会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及相应的后果承担责任。换句话说,功能良好家庭中的每一个人都学会了为自己负责。
对每一个人来说,准确地报告自己的言行并不容易(因为没有人可以客观地看到自己),他只能对他的想法和感受做一个主观的报告。举个简単的例子,当一个人听自己的录言-,会觉得白己的声音很陌生,但别人会很容易识别出这个声音。
个体治疗的临床医生通过把患者看起来和所起来的样子与他所说的活作对比,从而获取患者是如何感受和思考的线索,并验证这是否与患者所说的话-……致。当治疗师发现不……致时,他就会同白己''这个患者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
患者的家庭成员也有类似的因惑,他们接收到的也是双重信息。治疗师的优势在于他不会被相同的规则束缚,他可以开诚布公地表达他看到和听到的、他的感受和想法,也正因如此,他可以直接対患者自身的不一致发表评论。
例如,一个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在家庭治疗中可能会说他只有一只眼睛。治疗师可以把这句活解释为,病人在试图表达他只有一部分被理解了。由于父母双方并不互相理解,父母向患者呈现的仅仅是部分的画面又或者父母只能接纳他好的那部分,不能接纳他的不完美和无助。
在所有功能不良的家庭中,似乎都有一些反对发表意见成者反対直接发表意见的规则,因此治疗需要尽量发现不一致的明确含义,也就是发现表现和其真实含义之间的关系、表现和期望之问的关系、家庭成员之间的期待和行为之间的关系。
对于精神分裂症,治疗师需要先彻底探索患者的原始系统,使患者能够从在原有模式中形成的关于自己的结论中“解脱”出来,这些结论是患者从他尊敬的榜样那里得来的,而那些人否认彼此的差异并呈现出一个完美的画面,拒绝个体表现出个性。对这样的家庭来说,在他们能够承认出现的差异并表达出来之前,治疗师需要进行更多的探索。
正是因为家庭成员辗转于不同的机构,被分別对待,才制造出永远的家庭功能不良。
如果临床医生愿意将家庭治疗作为他们的一种技术,那么除了心理学之外,他们还需要学习团体互助、沟通过程和语义学等方面的知识。
家庭治疗方法认为,我们应该有新的机会去了解人类的行为,因为它既在个体的内在也在个体和別人的互动中发挥作用。我希望这些机会能够使我们更多地理解人类行为和病理学症状发展之间的复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