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严厉爸爸高尔夫孩子多动症暴力的案例

上午8点55分，我和一组参加培训的治疗师坐在单向镜的后面，等待Pierce家庭的到来。Pierce家庭包括父母亲，即Alfred和Joan，以及他们的孩子——11岁的Spencer和6岁的Tyler。两个男孩先走进房间，后面跟着他们的父母。Pierce太太是位外貌姣好的妇女，留着中间分叉的浅褐色直发。她看起来大约35岁，一双眼睛带着倦意。她穿着一件男式长袖衬衣、一条斜纹棉布裤。两个男孩都留着浓密蓬乱的深金色头发，就像他们的父亲一样。父亲穿一件褪了色的红色高尔夫衬衣，蓄着下垂的胡子。不管Alfred和Joan对会谈的感觉如何，他们来治疗时休闲的衣着传达着一种非正式的气氛。猜出是什么诊断导致他们来寻求治疗是件容易的事，但一开始并不清楚哪个男孩是被指定的病人。他们两个很快占领了办公室，窥视着镜子，爬上椅子，冲着摄像机做鬼脸，而且相互模仿，好像屋子里有一群孩子。人们有可能无视Tyler作为一名不受控制、精力充沛的6岁男孩的行为，但怎么也不可能忽视Spencer的抽动(jerkiness)行为，或者随着他动来动去，他面部抽动(facial tic)和眨眼(blinking)的增加。他被儿童精神病学家诊断为“儿童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正在服用利他林(Ritalin)，但没有明显疗效。我走进房间，介绍自己是一名来这里与他们的治疗师Bob一起工作的顾问咨询师，我和家庭的每个成员握手，在与孩子们握手时询问了他们的年龄。

我们坐下来后，我说:“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来见Bob。也许你能告诉我，Tyler。”

治疗会谈从一名未被指定为病人的最年幼的孩子开始往往较有帮助。这样将带来一种轻松的气氛，有利于治疗会谈的开始。

Tyler（6岁男）:是因为Spencer，他在学校的表现一团糟。

Spencer（11岁男）:行为表现……我们有时互相推搡对方。

Joan(母亲):他在学校存在问题。他不尊敬老师，对老师搞恶作剧，然后又否认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全班同学都看到了是他所为。

Alfred（父亲）:他非常情绪化，当他心烦意乱时无法控制自己。

家庭确信他们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症状)和谁有问题(症状的承担者)。所有这一切立刻就一目了然，尽管另一点也很清楚，即Alfred和Joan在描述他们的儿子的问题时，持有不同的观点。

Minuchin医生(对Tyler):你能确信他们不是因你而来吗?

这仅仅是个玩笑式的提问，这也是第一步——还没有被家庭注意到的——挑战家庭对整个事件的说法，以及挑战他们对诊断的确定性。

Tyler（6岁男）:不是因我而来，他(指Spcncer——译者注)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孩子。

第一步:拓展目前的主诉

我转向Spencer并问他在哪里上学，上几年级，学得最好的科目是什么等等。他现在平静一些了。我们交谈了3~4分钟，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我们会谈的内容上，清楚地回答者我的提问，听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有理性的11岁男孩一样。我在建立一种接触，就像人们一贯与孩子打交道的方式一样，但是给Spencer一些空问，让他自已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个体(fu11erindividua1)，而不仅仅是症状的承担者(symptom bearcr)，这一点也很重要。家庭将他作为问题的携带者(carrier)而把他带来治疗.他们会期望在某些方面得到答案。但是家庭进退两难的局面总是比所表现的更为复杂，我想早一点做一些基本的工作。我想减轻Spenccr因成为问题核心而产生的焦虑，我还想提醒这个家庭，Spcnccr所反映出的问题远远胜过他所有症状的总和。

父母期望着这一对话，因为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求专家的意见。他们非常有礼貌地倾听着。接着，母亲把我们带回到来见治疗师的目的这个问题上。

Joan(母亲):Spenccr的问题是他在学校对老师无礼。

Minuchin医生:实际上他刚才对我非常有礼貌。

这是对母亲说法的一种挑战。虽然她有可能将这种挑战视为一种批评，但是Joan的回答显示出惊人的灵活性(flexibility)。

Joan(母亲):他的确可以做到彬彬有礼，人们经常告诉我他是一个表现不错的孩子。

当我们在谈论时，两个男孩子开始了一场争吵。Tyler抓住Spenccr的上衣，他们互相推来操去，我中断了与父母的谈话，将注意力转向正在发生的事情。同胞兄弟之间的竟争、相互保护、争吵的方式永远是很重要的。一名机敏的治疗师会对年幼儿童的身体活动以及他们所说的话进行关注，而我会注意同胞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如何开始以及进展的顺序。我把我所看到的告诉了他们的父母:Tyler激怒了Spencer，Spenccr作出回应，但这很容易让人感觉是Spenccr挑起了事端。接着，我转向Spcncer，给他介绍了一个隐喻，这个隐喻对如何调整他与弟弟的行为将会有很重要的帮助作用。

Minuchin医生:Spencer，当你告诉我你是一个11岁的男孩时，Tyler却把你拉回到6岁。当他那样做时，你如何能保护自己不受他的影响?

我在运用一个具体的隐喻——年龄——来探索关系。在对年幼儿童进行治疗时，空间和年龄是展现差异、表明等级问题、提示正常化的具体方式。在我的评论里，我也探索了行为症状出现的场合——例如，当Spencer被激怒时——但在我的描述里，“侵犯者”被说成是一个受害者。我邀请他将自已视为一个循环行为中的一部分。Spencer喜欢这个故事版本，他感受到我的关注和支持。

Spencer（11岁男）:我是否应该请求他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因为当我想独处时，他来戏弄我，我气疯了，就很想教训他一顿。

Alfred（父亲）:Minuchin医生所说的意思是你应该保护你自己，不让他把你变成一个小孩子。.

Joan(母亲):你不能去打弟弟，而应该告诉他让你独自待会儿，因为如果你打他会对他造成伤害，他会哭。

父亲和母亲再一次采取了不同的行为方式。父亲关注如何让Spencer保护自已，而母亲则保护Tyler，并坚持认为Spencer是攻击者。这种差别有可能表明父母在利用孩子们作为他们冲突的战场。

Spencer（11岁男）:好，如果他来打我，我就还手。

当家庭在讨论和争辩两个男孩子之间的战斗时，我安坐在后面。这样和他们一起待了大约10分钟，我已经创造出一种鼓励家庭成员之间进行对话的环境氛围，他们的对话即使没有我的参与也能进行。这样给了我机会去使用我的广角镜(widelens)和变焦镜头(zoom)，来观察家庭成员的互动方式一成人与每一个男孩之间、父母团队之间、两个男孩子彼此之间以及与他们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且让我有时间决定我将如何继续下去。

我决定继续与Spencer交谈，这一刻，我要强调这个男孩的责任感，并让他成为他弟弟的观察者。我不只是把焦点放在家庭内的互动上，还要帮助这个过度活跃的孩子安静下来.鼓励他去观察、去注意细节也是有用的。

Minuchin医生(对Spencer):Tyler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朋友吗?他知道怎样与他们玩吗?或者他会惹麻烦吗?

Spencer（11岁男）:他们似乎对他很生气。

Minuchin医生:你有朋友吗?告诉我其中的三个朋友的情况。

Spencer说了他三个朋友的名字，花了几分钟时间描述了居住在街对面并有一辆小摩托车的男孩的情况。他看起来很放松并充满自信。他的父亲带着自豪的微笑看着他，而Tyler则有点失态，走过去坐在他母亲的大腿上。我对Spencer解释他没必要与他的小弟弟玩，因为他有自已的朋友。然后我转向与父母交谈。

Minurhin医生(对父母):我认为Spencer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但你们告诉我的则是他做错了许多事，这令我很惊讶。另外那部分也是真的吗?很少有儿童是真正难以管理的，大多数都是对在他们自己的生活中，不要被貼上麻烦的标签这一真正利益的反应。(父母均点头)

Joan(母亲):他是非常聪明，而且他在学校表现很好。

Alfred和Tylcr要去洗手间，我告诉家庭我们将等他和他的父亲回来。Spencer问了一个有关摄影机的问题，然后安静地坐下了。当Alfred和Tyler返回时，我站起来与Spencer握手，称费他的耐心。

握手表明我们之间已经有一个他能遵守的合约。告诉孩子，有时也可以告诉大人，他们的努力已经被认可并被证实，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举动。

在访谈开始的20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我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孩子们身上，集中在挑战促使家庭来寻求治疗的个人诊断上。我已经使Spcncer总是活动过度并且不能集中注意力.的观点得以瓦解，并引入每个人都能意识到却不能关注的突出的负贵任行为。这并不是这个家庭所经历的问题，也不是其他人所描述的问题。在完成了大量的基础工作以后，我准备移向下一个阶段探索父母是如何在不知不觉中卷入并维持他们儿子的麻烦行为的。我知道任何两个人做父母的方式都会有某种程度上的不同，那是正常的，但重要的是要去迫踪这些父母的观点是如何一致或不同，以及他们如何作为一个父母的团队去行使他们的功能的。

第二步:着重探索维持问题的互动

Minuchin医生(对父母):我在想Spcncer在这里和在家里的反应为什么会有不同。你们在家做了什么?他能服从某个他不认识的人，却不能服从他的父母，这太奇怪了，你们能不能共同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第二步的基本问题——你、是如何维持症状的? ——很明显是对家庭的一个挑战。治疗师在引入这一步时，需要让父母认识到这是有帮助的和尊重他们的一种干预方式。它必须传递这样一种信息:“你们了解你们的孩子．你们才是你们家庭的专家。要解开你们孩子的行为问题之进，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Joan(母亲):有一名辅导员告诉我，Spcncer需要一个井井有条的环境——有规律地进食，按时睡觉但是在家里我们仍然没有做到。(当母亲在谈话时，Tyler开始用脚踢Spencer，我告诉Spencer将他的椅子挪到房间的另一边去坐着。)

Minuchin医生(对Spencer):我想帮助你，因为Tylcr一直在邀请你做6岁的孩子，他很有能力。

我在建立与Spencer的同盟——一个使他变得更加成熟的支持者。然后我转向父母，让他们继续讨论家中发生的事情。

Joan(母亲):我们彼此常常意见不一致。我更严格一些，(转向Alfred)而你总是不支持我。

Alfred(父亲):是的，我是有过失。在她想方设法强调纪律的时候，我有时会与她唱反调。但我工作得很晚，并且当我回到家时我希望和我的孩子们在一起，而她则想让他们去睡觉。

Joan(母亲):但你总是先去打高尔夫球，很晚才回家，又想与孩子们一起玩。

Alfred(父亲):那么我如果想痛快地打高尔夫球，就不能有时间和我的孩子们在一起吗?

Joan(母亲):但是我整天和他们在一起，因此我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

焦点已经从Spencer身上逐渐转移了，父母的冲突成为矛盾的焦点。我对他们所玩的这种谁是更好的父母的游戏的激烈程度产生了很深的印象，这种令人困扰的游戏所产生的可能后果，就是孩子们实际上变成了游戏中的球，我对此印象也很深刻。

Minuchin医生(对Joan):你认为他在利用你吗?

我故意选择了一种强烈的措辞，那样可以使伴侶们在探索冲突时，拒绝接受这种夸大。

Joan(母亲):利用?不，他当然没有利用我。

Minuchin医生:你看起来总是责任重大。我刚刚看到你丈夫回应了Tylcr的一个要求，不过你也有回应，接着你看着Spenccr，以确定他没有被忽视的感觉。

即便当他们在交谈时，我也密切注视者他们的非言语互动，并且也让家庭关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习惯性和自发性的模式。需要注意的是我的评论既不是一种解释，也不是一种指示。我只是简单地描述发生了什么。这种描述使家庭可以看到他们如何行使职责的动力学特征。

Minuchin医生(对Alfred):你如何能帮助你的妻子放松?

一个家庭成员帮助另一家庭成员的理念是家庭治疗的核心:共同行使职责使得人们成为一个系统。“你如何能帮助”这句话传递着相互关系的概念，因为一个人为了要帮助另一个人，他或她必须改变自己对那个人的行为。

Joan(母亲):我不需要他的帮助。

Alfred(父亲):我帮不了她，因为她不允许我当父亲。

Minuchin医生:她是怎样形成这样一种观点的，即当你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要来监控你?

Alfred(父亲):也许是因为我不止一次地将事情弄糟。

Minuchin医生:因此你就有这样一个契约，即只要你游手好闲，她就会承担较多的职责(over-function)。

后现代叙事学派对这种人们相互“创造”的方式有过清楚的描述，但这同时也是Bateson的思想和其结构化的方式中所固有的。互补(complcmentarity)永远是系统理论的核心概念。

Alfred(父亲):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好契约，但是对她或者孩子来说则不是。

Joan(母亲):我可以让他带孩子们去骑自行车，但不能让他带孩子们去公共场所。他是个健忘的人，并不将注意力集中在孩子们身上……(对Alfrcd)你需要证明你是个负责任的人。

Minuchin医生:所以你常常对他生气。(然后对Alfred)你如何能帮助你疲意不堪的妻子呢?

这里我强调了他们之间互动方式的积极成分。我将Joan的愤怒重构(reframe)为疲劳，让Alfred关注到地的需要，并向他提示一种积极的角色:“帮助你的妻子。”

Alfred(父亲):我试着与她讨论一些事情，但经常会有一些很小的争辩，比如:“你给面包上抹花生酱或果酱了吗?”

Joan(母亲):并不是那么简单，他总是走开，我们从未解决过任何事情。

我们已经从Spencer的行为和诊断移开很远了，很明显他的父母本身有他们自己的问题。当孩子们有行为问题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常常不能有效地合作。有趣的是Alfrcd和Joan乐意讨论他们的冲突。尽管他们存在差异，但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太生气而不去处理冲突。他们缺乏防御的原因之一，也许与我一直将焦点集中在帮助Spencer这一方式上有关。做了这些工作后，我建议体息一下吃午餐，他们回来后我们将会谈集中在父母身上。

第二次会谈

Pierce家庭午餐后返回，他们坐在现在已经熟悉的咨询室里显得舒服自在。父亲在与Spencer聊天的时候，Tyler走过去坐在父亲的大腿上。我告诉男孩子们我想与他们的父母谈一会儿，稍晚一点会见他们的。

当孩子们去外面的办公室玩以后，我对Joan说:你丈夫看起来是一位天生的照顾者。

我突出强调了Alfred作为一名照顾者的能力，因为我了解这对夫妇之间的冲突已经使他们对这一点毫无察觉。甚至当父亲在治疗中已经在行使照顾和抚养职责时，Joan在前一次会谈里仍然一直在抱怨Alfred不帮忙照顾孩子。现在我突出强调他的行为，来挑战Joan的认知。我的表述不是一种解释，而是描述一个人人都可见的事实，因而现在Joan需要反省她自己的经验。

Joan(母亲):他仅仅是在对TyIcr紧黏着他的方式作反应。(她停顿下来，看着Alfrcd)我明白我没有对他所做的积极的事情给予足够的关注。